棂倾

大夫帮薛洋包扎完后，又对着一旁的金光瑶说：“不要沾水按时吃药，明天要来换药，你这扎的再深一点就见骨头了。”
金光瑶拿着药方，一边应着医生一边用食指点了一下薛洋的额头。
“你啊你啊⋯⋯真是⋯⋯”
晓星尘开口：“我去拿药吧，怎么说这位先生是为了替我解围。”
薛洋眼睛一眯，说：“你待会再给小姑娘们围起来造成个事故，让阿瑶和那个谁去。”
“那我呢？”
“大明星陪我嘛。”薛洋故意放软了声音，无视了医生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。
“好，陪你聊聊天。”晓星尘说，“我们去外面等他们吧。”
他带着口罩和棒球帽，只露出一双眸子，含着薛洋未曾见过的笑意。像是一潭破冰的春水，荡起的是层层的涟漪。
薛洋突然就有一股子深深的罪孽感。他跟在晓星尘身后低着头慢慢的走，中间拉开了一个影子的距离。晓星尘突然止步，回头看着他。
薛洋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。
晓星尘朝他伸出手，薛洋蓦然睁大眼睛，看着晓星尘牵住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往前走。
走着走着，薛洋的视线就朦胧了。好像是在义城外那条路，晓星尘同样这么牵过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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排队取药的时候，聂明玦和金光瑶都没想到居然遇见了蓝湛和魏婴。
好在蓝湛定力了得，不然他可能有点接受不了聂明玦和金光瑶这么站在一起的场景。
“你们在这干嘛？”魏婴有些奇怪。
聂明玦说：“薛洋跟人打架受伤了。你刚刚提的问题我再问你一遍。”
“啊哈？”魏无羡乐了，“我等蓝湛和那些医生开会啊。不然呢？你想哪去了？我是那种人吗？”
蓝湛打量了聂明玦和金光瑶一会儿，说：“二位有时间的话，一起喝杯茶如何？我哥哥正巧最近也在这边。”
金光瑶微笑，道：“我妈的事情，请蓝医生多费心了，请客也应该是我请才对。”
“行行行你俩排队吧喝茶明天再说，顺便说说这薛洋一言不合就打架啊。”
“为了给晓星尘解围。”聂明玦解释道。
已经拽着蓝湛走了的魏婴回头，看着聂明玦，一脸懵逼的说：“你说什么玩意儿卧槽？”
魏婴抱着看热闹的心思，一定要跟着二人去围观一下。他怕蓝湛不高兴，悄悄跟他咬耳朵说：“这么大一出戏不看白不看，薛洋他是记得的，修鬼道的人记忆总是有办法带着的。不过那位清风明月的道长嘛⋯⋯魂魄本身就不全，估计是记不得了，记得还了得吗？”
“大哥和金光瑶⋯⋯”蓝湛咳了一声。
“如你所见。”魏婴说，“我刚开始得知大兄弟找金光瑶还没有报仇心思的时候，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。”
“这是何故。”
四人看见薛洋一本正经的和晓星尘撒娇的时候，内心是崩溃的。
“你明天有时间来陪我换个药呀？这两天都没有人理我了。”
金光瑶瞧了一眼看着薛洋和晓星尘笑的别有深意的魏婴，稍稍皱了一下眉头。
这绝不是看刚刚认识的人的表情。
薛洋装傻，聂明玦不说。他想了想，喊了一声：“魏无羡，你是在苏州生活过吧？”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
“哦是这样，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苏州那边的美食之类的东西？我有个学生是那边转过来的，想家，我想学一学做点好吃的带给他。”金光瑶说。
“可以啊。来交换一下手机号，我在吃这方面还是有点研究的。”
金光瑶走了过去，把手机递给魏婴，压低了声音说：“我有别的事情想问你。”
魏婴看着他，笑了一下，也小声回答，说：“我就知道不是学做菜。”
 
 
 
金光瑶拿着药朝着薛洋走了过去，对他说：“薛洋，起来回家。”
薛洋不理他，一直盯着晓星尘看，像是要把人吃了一样。晓星尘无奈的接过金光瑶手中的袋子，说：“我送他回去吧，怎么说薛洋受伤也是因为我，而且这孩子好像真的喝多了，一直胡说八道。”
金光瑶有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挫败感，只好对晓星尘说：“那麻烦你了，送到刚才那个酒吧，扔给老板就可以了，你也注意一点，毕竟公众人物。对了，刚刚看阿洋这个反应……你和他之前认识么？”
“不认识。”晓星尘笑了笑，“不过我感觉很熟悉。”
金光瑶笑了笑，道别后便和另三人离开了。
医院门口。
“你们怎么走？”蓝湛问聂明玦。
“刚刚我和阿瑶都喝了酒，打车吧。”
“我哥待会儿来接我，要不然等一等他，把你们送回去。”
聂明玦犹豫了一下，说：“今天先算了吧，我想和你哥单独见面，你把你哥联系方式给我就行了。”
蓝湛点了点头，看了一眼金光瑶，说：“也好。”
魏婴咳了一声，说：“大兄弟，你们可以先走一步了，上车。”魏婴已经拦好了车，给聂明玦递了个“不要霸占蓝湛”的眼神。
聂明玦替金光瑶拉开车门，等他上去之后自己也坐了进去。车刚刚离开路口，蓝涣的车就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。
蓝涣打量了一眼魏婴，忍不住笑了一声。魏婴也丝毫没有见外，拉开车门便率先坐了上去，蓝湛也微微勾了勾嘴角，跟着上了车。
“大哥和阿瑶先走了么？”蓝涣问他们。
“嗯，他说要单独找你。”蓝湛说。
“大哥和阿瑶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其实吧，我和聂明玦认识也有些年头了，你们知道我的，该说的我都说了百八十遍，他听的可烦了，要是搁那个时候已他的脾气我可早被他砍死了，什么前世啊恩怨啊都是过去的事情，何况我们记着，金光瑶可是什么都记不得了，对他来说那些事都是别人做过的事情，也都是别人的经历了事情。”
“哥，我其实没想到，这么多年，最放不下这些的人是你，这也是我一直不敢找魏婴的原因，我怕你……睹人思人。”
“那他看你也会想到啊蓝湛！说的好像你不是人一样！这就是你不找我的原因！不成立！”魏婴凑过去掐他不成，反而被蓝湛揽进怀里。
“趴好，睡一会。”
刚刚还和怒吼的魏婴瞬间消停了下来，拦着蓝湛的腰，叹了一口气，闭上了眼睛。
蓝涣看着后视镜里偎依的两个人，笑着摇了摇头。
 
灯光撒满了整个客厅，金光瑶一边换鞋一边指着鞋柜里另一双拖鞋对聂明玦说：“你穿那双。” 
“你一个人住在这里，为什么会有两双拖鞋？”聂明玦注意到旁边是有一盒鞋套的，所以好奇问了一句。
“因为买大了。”金光瑶换好鞋后，走到餐桌旁倒水，“懒得退货，所以又买了一双。”
聂明玦环视了一下整个客厅，简单大气的装修风格，非常耐看。
金光瑶递给聂明玦一杯水，注意到他在看房子，说：“怎么样？我这里还挺好看的吧！”
“嗯。”
“薛洋就不喜欢，说我这里感觉像是要养老。”金光瑶说，“你看，那边是我的房间，那边是次卧，卫生间在这边，厨房在那。你猜书房在哪？”
 
聂明玦斟酌了一下，指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柜门的门，说：“是不是那个门”。
金光瑶挑眉，说：“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个墙内柜。”
“因为你喜欢搞密室。”聂明玦说，“我可以看看你的书房吗。”
“可以啊，当然可以。”
聂明玦走过去推开了门，当即啧了一声。
书房里靠墙放着两个书柜，全部按书颜色排好了顺序。窗子是一个飘窗，飘窗中间放着个小桌，旁边放好多布偶娃娃。另一边墙角放了一个足够窝在里面睡觉的秋千吊篮，地上还铺着毛茸茸的地毯。
“你⋯⋯”
“怎么了⋯⋯”金光瑶看着他，“不是很好看吗。”
“这个房间好像是在养⋯⋯养猫。”
聂明玦对金光瑶密室的印象还停留在魏婴给他说的某句话里。
“后来你的头是在金光瑶的密室里被发现的。”
 
“你怎么知道我养了一只猫？”金光瑶说，“不过猫窝猫砂都放在阳台，因为我家猫喜欢阳台。”
“猜的吧⋯⋯”聂明玦其实并没有想到他会养猫。
“正好回来了，明天我去把茉莉接回来。”
“嗯，我陪你去，”聂明玦说完后突然看着他，看的金光瑶有些虚。
“怎⋯⋯怎么了？”
“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字？”
“是这样，茉莉是一只流浪猫，我在外面旅游的时候，刷微博时看见一条附近的微博，那个po主说他家有狗不能养猫了，我觉得挺可爱就去领了茉莉回来，这名字不是我取的，是他取的，”
聂明玦端着玻璃杯，微微晃了晃杯子，总觉得这种风格的名字在哪里听过，却又想不起来。
“我睡哪里？”聂明玦问。
“次卧啊，那个我做就是留做客房的，我去给你铺床，你先去洗澡吧，新牙刷毛巾都在卫生间的小柜子里，浴巾也是洗好干净的。”
“好。”
 
“山丹丹那个花开哟！红个艳艳个——唔！”薛洋肆无忌惮的在酒吧二楼嘶吼，却被晓星尘捂住了嘴。
 
这里是阿箐平时住的地方。
晓星尘毕竟是一个公众人物，一晚上频繁出入酒吧不太好，在阿箐的威逼利诱下，晓星尘答应留宿一晚。和薛洋同一个房间。
 
等薛洋安静下来，晓星尘松开手，认真的问：“不闹了？”
薛洋摇了摇头，晓星尘叹了一口气，拿着吹风机坐在床上给薛洋吹头发。吹风机的热气穿过他的头发，他闭上眼睛，依稀记得长发白袍的晓道长，也替他擦过头发。
再多，好像就不记得了。
该忘了，应该忘了。
可又偏偏记得，记得他自己对晓星尘做的一切。
“怎么给他洗澡吹头发就不闹⋯⋯这小孩儿真是⋯⋯”晓星尘自言自语道，他关了吹风机，又伸手关了台灯。轻轻拍着薛洋让他躺下，接着自己也躺在他旁边，对他说：“睡吧，晚安。”
 
金光瑶这几日没有休息好，好好洗了个澡后更是困，他刚刚扑上自己的大床裹着被子滚了一圈，就听见敲门的声音。
“有事吗？”他声音越来越小，“进来吧。”
聂明玦开了门，瞄了一眼金光瑶的床，勾起唇角笑说：“那边床太小了，我能和你挤挤么。”
“嗯⋯⋯”金光瑶并未意识道这句话的矛盾，彻底失去了意识，留下一声细如蚊呐的应声，趴在枕头上睡着了。
 
金光瑶是一个睡觉十分老实的人，头一天晚上是以什么姿势睡下的，第二天也会以同样的姿势醒来，通常来说，他都是裹成一个球形，缩成一团。
可是今天晚上来了一个跟他抢被子的人，就不能愉快的把自己裹起来了。薛洋曾经嘲笑他睡觉像个宝宝，他轻描淡写的冷笑一声，道：“老子就是，你能把老子怎么样？”
薛洋向恶宝宝势力低头。
此时金光瑶迷迷瞪瞪的，他艰难的抬起眼皮，发现房间还是暗的，窗外有隐隐的雨声。他睡得很香，现在只觉得浑身无力，他满足的舒了一口气，翻了一下身。
结果翻到了聂明玦的怀里。
“你要⋯⋯做什么？”
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，他一个激灵，刚准备避开，没想到却被人带到怀里去。
金光瑶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好维持这种尴尬的气氛，好在聂明玦的手机响了，他起身拿床头的手机，金光瑶这才躲过去。
是蓝涣的短信，约他吃早饭。
聂明玦瞄了一眼时间，才六点半，心想这果然是自家二弟的风格，回了一个“好”字就起了床。
“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，你继续睡你的。”聂明玦说。
“好⋯⋯回来给我带对面的小笼包子。”
“要什么馅？”
“香菇白菜⋯⋯牛肉⋯⋯算了我都要。”
“好。”
聂明玦刚刚出门，金光瑶就从床上爬起来了，以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穿衣服，拿上钥匙就跟着他出了门。
跟踪。
怎么说聂明玦也是个外地人，就是来也没来过这边几回，他从小在这里混，大街小巷都非常熟悉。
聂明玦那么高的个子，加上整个人不怒自威的气场，在六七点这个时间段出门特别打眼。金光瑶跟踪学生去网吧游戏厅摸索出的跟踪经验，在此时发挥了作用。
聂明玦出了小区便上了出租车。
这个点想拦一辆出租也是挺不容易的，不过聂明玦上的车被路口红灯挡了一下，金光瑶也在此时拦到了车。
“跟上前面那辆xxxxx的出租。”
“哟小伙子这一大早玩跟踪啊！怕不是你媳妇儿一早出去会小情人了吧！”
金光瑶脸色非常怪异，不知道如何接话，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
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他表情，更加证实了这一猜测，一脸同情的说：“小伙子，这种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，你还这么年轻，不愁找不到更好的，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。”
金光瑶也懒得解释，故作悲愤的应了一下他。
蓝涣约的地方离金光瑶家并不是很远，金光瑶也来过这个地方吃早饭。
“哎哎哎，小伙子是不是跟错了？那车上怎么下来的是个男人！”
“没错⋯⋯谢谢你了师傅。”
他扔了钱，闪身进了店。
这个店的座位都是单独隔开的，聂明玦在一个男人对面落了坐，男子看见金光瑶，端着杯子笑了笑，并没有说话。
虽然很眼熟，反正不认识。
金光瑶一屁股在聂明玦身后的隔间里坐下。
“大哥。”蓝涣放下杯子。
“嗯。”
“你还好吧。”
“不是挺好的吗。”聂明玦顿了顿，，“曦臣，我以为以你的能力，如今不应该在此，你早已应该位列仙班。”
“我看不破了。”蓝涣语气柔和，但是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绪。
“当年我性格暴虐，又为刀灵影响。阿瑶经历所致他性格心性阴狠歹毒，三尊里只有你，天下也只有你，有那么个谪仙般的性子，可是我没想到，你说看不破。”
“大哥，你不要训我，现在我看见你们都好，我觉得我放下了。”蓝涣莞尔。
热气腾腾的面被端了上来，朦胧了两个人的视线。
“大哥，吃东西前，我还是忍不住想说，阿瑶不傻。”
“嗯？”聂明玦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他的意思，下意识回头看。
“大哥，你让他出来吧。”蓝涣掩着嘴角笑意。
没等聂明玦开口，金光瑶就自己出来了，乖乖坐到他旁边，静静的看着蓝涣。
“你长得好像蓝湛。”
“说他像我的比较多。”
“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吧，从三尊开始。”
聂明玦和蓝涣对视一眼，蓝涣先开了口：“不想说。”
“那我打电话问魏婴。”说着就要打电话，他看这俩人索性低头吃面，也没有给他要一份的意思，气的直接打出了电话，还开了免提。
“一大早上的！你是谁啊！”魏婴嗓子哑着，听着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“一句话概括一下三尊的关系，麻烦你了。”
“就是你杀了你大哥又被你二哥捅了的故事。你们那点破事我不想说，你们自己内部解决。聂明玦还能把你当一辈子傻子不成，反正你迟早想起来。”
最后只剩下长长的嘟嘟声。
蓝涣眼神动了一下，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，他说：“不应该让他在这个时候给魏婴打电话的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聂明玦说，“你想知道干什么，又不是什么好事，你噩梦做的多，那滋味舒服吗？想吃什么自己去点，他请客。”
“小笼包子。不是，大哥，你们这一天天的，包括薛洋，我觉得你们什么都知道，就我一个不知道，一做那种噩梦我就全身发冷汗，我这天天东想西想的，实在是太累了。”
聂明玦和蓝涣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金光瑶居然觉得心里有一点点别扭。
“你看你总看他！你看我一下！”金光瑶急了，拽聂明玦的袖子。
聂明玦叹了一口气，拍了拍金光瑶的脸，说：“回家给你说啊，一块给你说，好不好？先吃饭，听话。”
金光瑶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，乖乖去点东西了。
“大哥，你这是什么战术？”蓝涣说。
“学你。”聂明玦说，“你快吃吧你，吃饭本来就慢。”
“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？我什么时候这样了？”
“那是哪样？”
“我那是当弟弟哄，你知道忘机那个性格⋯⋯你这⋯⋯你这跟忘机哄魏婴似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大哥，你⋯⋯”
“挺好的。”